一月的沙溪雨雾混杂,在那阴雨连绵的日子里,纵然有一两日天晴,也不过是露了个又白又冷的太阳,除了那点子象征性的心理慰藉,毫无用处。

    晏云清出现在沙溪镇的那日,也是赶了巧,遭了场颇为应景的太阳雨。惨白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,下面绵绵的细雨伴着寒风轻飘飘、慢悠悠地飘着、荡着,最后落入那惹人嫌的泥泞尘埃里,被飞驰的车轮带动,飞溅起一串串泥点,有的重新回归泥潭,有的落在匆匆而过的行人鞋面,留下几点无人在意的斑驳泥星子。

    “坐车啊?”

    “到哪?”

    晏云清戴着黄色的渔夫帽,背着一个墨绿色牛皮双肩包,拖着行李箱刚下车,就看到一帮年纪五六十左右,面容沧桑,满是岁月雕琢痕迹的人,用当地口音向她搭讪,询问她是否要坐车。

    晏云清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红色铁皮电动三轮车,敛眸低头看了一眼微信,没有任何新消息,自嘲的笑笑,看了眼雨这会儿并不是很大,她也就继续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走。

    不知道你们孤身一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,在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,是否会有一种恐慌感,既有对未来的焦虑,又带着点对旧事旧人的惆怅,没来由的眼睛就有点泛酸,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
    晏云清承认,她有。

    在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还好,在大巴启动,看着熟悉的城市渐行渐远时也尚能忍耐,可当她真的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,听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,说着她不太听得懂的乡音,满目所见皆是陌生,满耳所闻皆是游子归故乡、阖家团圆的欢声笑语,晏云清莫名就觉得鼻子发酸,眼睛泛红,稍有不慎就会在这大庭广众下失态大哭。

    她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让她如此清晰的认知到,她回不去了。她再也不是C市权贵圈里被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了,她再也不是C市名媛之首,肆意张扬的太子妃了。

    她不过是个鸠占鹊巢、偷了别人二十四年人生,被发现后被打回原形落荒而逃的乡野村姑而已。

    冷冷的雨丝打在脸上,冰凉的触感消退了所有恨与怨,乡野村姑的眼泪是最不值钱也是最无用的东西,晏云清深吸了一口冷气,将所有苦涩不甘尽数咽下,关掉无人问津的微信界面,想要打个滴滴,却发现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人接单。

    晏云清环顾四周,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到底有多荒凉,与其说它像一个车站,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年代已久的停车场,白绿色的城乡公交车和几辆长途大巴客车停在一起,无人看顾。车站一南一西两道铁栅栏门也是通体红锈色,看上去比她的年龄都要大。

    沙溪镇,位于苏省M市X县西北部,129.3平方公里,全镇总人口约六万人,由十七个行政村一个社区组成。

    想起百度上对它的介绍,晏云清苦笑着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是小云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