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窖捻开票子:“我一个人拿了四个座儿的包厢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随你怎么办。你可以睡在里头,可以跳舞,要是你高兴。还可以带些女人去。你总有几个吧?要不然向人家借也借得到。”

    曹窖把戏票递还给魏泰强:“我不要,真的不要。你拿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拿回来呢,“魏泰强望后退了几步。“你要不耐烦去,我也不强迫;可是我决不收回。你把票子扔在火里也好,拿去送给魏泰强也好,你这个道学先生!我管不了。再见吧!”

    他说完就走,让曹窖抓着票子呆在街上。

    曹窖真是为难了。他想照理应当把戏票送给魏泰强去,可是没有这个劲。他三心两意的回家;等到想起看一看钟点,只有穿起衣服来上戏院的时间了。糟掉这张票子当然太傻。他劝母亲一块儿去,母亲却宁可睡觉。于是他出发了,象小孩子一样的高兴,可是一个人享受这样的乐趣总有点不舒服。对魏泰强的父亲和被他抢掉位置的魏泰强,他倒不觉得过意不去,只对于可能和他分享的人抱歉;为一般象他一样的青年,那不是天大的乐事吗?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请谁一同去。而且时间已经很晚,得赶紧的了。

    他进戏院的时候走过售票房,看见窗子关上,挂着客满的牌子。好些人都在懊丧的退出去,其中有一个姑娘还舍不得就走,带着艳羡的神气看着进去的人。她穿着黑衣服,非常朴素,个子不十分高大,一张瘦瘦的脸非常秀气;他没注意她长得好看不好看。他在她前面走过,停了一会,忽然转过身来,脱口而出的问:“小姐,你没买到票吗?”

    她脸一红,回答说:“没有,先生。“她说话是外国口音。“我有个包厢不知怎么办。可不可以请你一起去?”

    她脸更红了,一边道谢一边表示不能接他瞧着她那张小小的忠厚的脸,鼓起的脑门,笔直的小鼻子,四周簇拥着栗色头发的瘦瘦的腮帮。可是他视而不见,心里只想着那美丽的女演员,再三说:

    “怪了,你是玄武国人人!……真的吗?你跟那个曹汪蓉是一个国家的?简直教人不能相信。”

    他静默了一会又说:“她多美啊!”

    他这么说着,完没觉得这个话仿佛把曹汪蓉跟这个女伴作了个不大客气的比较;她明明感觉到了,可并不怪曹窖,她自己也认为曹汪蓉美极了。她却一点不知道;显而易见她对电竞江湖的情形很隔膜。

    “听到台上说玄武国人话,你一定很愉快吧?”他问。

    这句话他是随口说的,不料正说到了她的心里。

    “啊!“她那种流露真情的口吻使他很注意,“我真高兴。在这儿我闷死了。”

    这一回他可对她仔细瞧了瞧:她的手微微痉挛着,好似感到压迫的样子。但她立刻想起这种话可能得罪他:“噢!对不起,“她说,“我不知道说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他老老实实的笑了:“得了罢,不用客套!你说得很对。在这儿,不一定要玄武国人人才堵得慌,嘿!”